解放男人,无论在中西方的发展路径如何,大多有异曲同工的样貌,也就是男人开始感受到强者面具的负担,试着想放下莫须有的男性尊严,回归以人为本的可强可弱、可成可败的自然状态。男人都怕对号入座
要男人大张旗鼓地开启一种公众诉求或改革运动是不大可能的。美国从1970年代展开的男性运动,也都仅仅存在于如学术界或宗教界等的范畴内,极少真正付诸行动,成为社会主流议题。
这些由各路男性主导的男性运动派别者,谁也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,成为普遍被同情的“女性=弱者”的“打手”,此其一也;再者,主事者纵有满腹理论和研究成果,也不愿意自己被误认是男性弱者而跳出来向社会讨公道的。所以有关男性议题,在整个言论市场上几乎是看不到的。
更妙的是,当我这个研究男性文化的女作家,对一群台湾男性精英,讲述一般上海男人爱家顾家和不使用暴力的性别文化特质时,有位颇富人文素养的知名男作家当场质问我“是否企图阴柔化男人”。
男人面对的处境
信手拈来列举几项:
女性企图自杀人口是男性的两倍,但男人自杀身亡者是女人的三倍;40岁以上男性性功能障碍者达五成以上,且有不断攀升之势;男性医疗就诊率较女性低28%;男性平均寿命较女性短6~8年;成立之离婚案中,近八成由女性主动提出;(美国2000年)女硕士是男硕士的1.38倍;(英国)每天有100个男人因监护权判决而与孩子分开。当然,还有更多隐而未现或难以量化的数据和趋势现象。
正由于男性处境问题始终隐含在个人事件中,等发酵成熟时,往往已经化为社会新闻版面上一桩桩的惨剧,大家也就日复一日变得麻木不仁。女人的心态又如何
过去女性大多处于父权宰制的第二性角色位置上,一部部妇女运动血泪史,让很多女人没有看到男人同样已经伤痕累累。如今,两性文化之间根深蒂固的尊卑、强弱关系依旧存在。
就拿现今面临的“赶女人回家”,把工作机会让给男人的呼声,势必会冲击到性别权力关系中的致命点——女性经济自主的问题,特别在女人已经尝过“独立”的滋味后,再要她们走“女主内”的回头路,肯定是不现实的。
因此,指望女人放下不平的情绪,试着理解男人的处境,确实不太容易,就像我偶尔会遭遇到的状况:“你做‘男性关怀’工作?管他们臭男人干啥?”虽然如此,前后七八年的工作经验积累告诉我,男性角色处境的觉知和省思关键,最终还是得靠女人激活。
曾将美国男性运动区分为六大派别的David Throop,在1996年把男性议题整理出7大类和70多个子项,其中包括不平等的负担如男人约会请客和离婚赡养费,还有不平等的判决如儿女监护权、探视权,以及男人对生育控制与堕胎的同意权等等,都意味着妇女运动为女性挣来的性别人权,曾几何时出现了矫枉过正的现象。女人能否反省自己是否还紧抓着旧特权不放呢?女人过去享有的是弱势者福利,若非靠法律予以规范,既得利益者是很难自省的。
而男人又没有像样组织或社会资源足以观照这个问题。适应男性文化的惯性之一是“和女人斤斤计较有损男性尊严”,于是女人反而双重享有旧特权和新平权。
谁来“解放男人”呢
男性社会没有任何足以激活男性自觉甚至男性成长的机制,就算走过30多年男性运动史的美国,也多停留在史观和社会学研究范围内。一般可看到的男性成长小团体,则大多以治疗酒瘾或毒瘾为主,彼此处境相同,没有面子问题,也才比较容易打开心扉,这和一般女性之间频繁互动是大大不同的。
至此可以想见,覆盖在男人社群中的种种行为现象,只有女人以曾为受害者的同理心加以理解,才能松绑桎梏了几千年的男性社群文化。 “共犯结构”可能是女人不太爱听的词语,但男性也是父权体制下的牺牲品。
建立中国式的“男性解放”
对于“赶女人回家”的社会诉求,可以理解成为“解放男人养家糊口的压力”,谁行谁上岗,角色分工毫无优劣之分,完全以维持家庭和谐、幸福安乐为大前提。那么,或许就如半个世纪前的妇女解放一般浑然天成,中国式的“男性解放”很可能自此走在国际社会的前沿。因为我们没有两性长久对立的历史创伤, “妇女解放”的去性别化特性,若加以适当导引到对男性传统角色压力也能去性别化的“男性解放”,未尝不是以人为本的最佳性别教育啊!
(责任编辑:梁泽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