库布齐沙漠,在我国沙漠当中位列第七,位于河套平原黄河“几”字弯曲当中,意思是“弓上的弦”。而在越野玩家的眼中,这里是以“小地形”而闻名,驾驶起来非常的紧张刺激。
如果在以往的旅行经历中,选出我所见过的那些辽阔的风光,会有无际的草原、浩瀚的大海、广袤的沃野、无垠的戈壁滩,唯独少了一种,那就是沙漠的辽阔。
没有四季轮换的色彩,看不到跃动的生命迹象,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黄沙漫漫。单调、枯寂、乏味是我对沙漠这一自然景观的固有印象,而这一次,在我们自东向西以越野的方式,横穿位于阴山之南、鄂尔多斯高原以北的库布齐沙漠后,我才意识到,解读未知的风景和解读生疏的人一样,用“想当然”过早下结论,是多么的无知和武断。沙漠闪烁和隐秘的魅力,绝不是我想的那般浅显……
我们到库布奇沙漠时已是下午近四点多钟,从进口处杂乱的车辙来看,这里并非人迹罕至,由于紧挨着一条沿黄河修建的公路,便利的通达性使库布齐成为一个极负盛名的旅游和越野圣地。前面带路的李总脚踩刹车,回头问我,“考考你,进沙漠前必须做的两件事是什么?”
“加油和撒尿。”
“你说什么!?”
“哈哈我开玩笑哒,当然是放气和装旗杆呀。”这些知识在第一季的节目里就曾提到过,给轮胎放气是为了降低胎压,增大轮胎的接地面积,从而增强动力防止陷车;装旗杆是为了在穿越途中,避免两车前后过沙梁时发生碰撞,旗杆可以提高车辆的可视高度。虽然我是越野小白,但身为越野路书的小跟班儿,要是连这些基础常识都不懂,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。
准备工作完成后,男士们一再叮嘱我和阿裴,一会儿在穿越途中千万千万不要大喊大叫,我俩“嗯嗯”乖乖点头,答应得好好的,可是当车子在沙漠里飞起来后,我们早把这声叮嘱忘得一干二净……
波浪起伏的沙海里是一个紧接一个奔涌的漩涡,我们就是大海里流动的浪花。开着大G在沙漠里劈风斩浪,向前方的沙丘,冲啊!顺着沙峰转瞬俯冲到沙窝之中,还未定神,车子又飞向另一个漩涡里。没有喘息的空档,震哥和李总伸长脖子向前探,双手握紧方向盘左掰右转,大G刚开到沙脊还没停稳,紧接着再坠入沙海,我们的身体也随之左倾右倒,上下震荡,像绑在后排座椅上两个来回蹦跶的弹簧,向上磕脑袋,向下颠屁股,我们“哎呦~啊~啊~哎呦~”不停叫唤,像在游乐园里坐云霄飞车似的,原来这就是玩沙子啊 ,刺激!!过瘾!!
“震哥怎么样,玩得爽吗?”
“太爽了李总,这里的鸡窝坑虽然小,可一个接一个的,开起来特别带劲。”
“要不要给你找个大点的窝涮一涮?”
“那你得在库布齐给我的4×4²找个天鹅窝才能涮得起来。”
《越野路书》幕后的男人们
震哥和李总在一个接一个的小沙窝里涮得尽情尽兴,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,层出不穷的沙窝坑看得人有些头晕目眩,我开始紧闭双目,心脏感觉有些超负荷,一开始的兴奋顷刻全无,刚才的“啊啊啊”也变成“~啊~妈,我的妈呀”,数不清有几次我觉得下一秒要翻车,可命悬一线时不知怎的“车走偏锋”又倏地找回重心,然而心刚落地,紧接着又提到嗓子眼……我要心悸了,阿裴要晕车了,老付、摄像老师们全都有些扛不住,不停地劝两位司机,“您俩悠着点哎,悠~着点~开啊!”
震哥、李总哪里听得进劝,他们在沙海里心无旁骛地冲浪滑沙,坐在车里的我们,生死大权都落在司机的手上。有那么一刻,我觉得没有白交保险钱。
想让阿裴给我拍张照,可她的拍照水平…呲呲还是自拍吧,柔光双摄照亮偶滴美
在沙漠中穿越了近三个小时,随着落日散烈的光线逐渐虚弱,我们决定趁天黑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扎营。一下车,我只觉得天旋地转,原地呆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,这几个小时里我只顾着心绪澎湃,都没有认真地驻足欣赏过库布齐。
你看,那沙的姿态,一缕一缕流淌出几何的美感,它们是风吹出的大自然的纹理。起伏的曲线勾勒出一条条柔滑的背脊。只一种颜色,却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出深浅不一、渐变的色泽。库布齐的美,是广阔中有细腻,是恢宏中见纯粹。
我俯下身,竟然发现两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,它们到底积攒多少欲望和力量才从沙底挣扎而出?忍不住用手指轻触,一碰,枯萎的枝叶干脆地碎落,脱口而出一句“对不起”,因为我固执的认为,它们就是沙漠里盛放的奇迹,纵然脆弱却值得我敬畏。
太阳沉下去,晚霞升上空,沙漠重回夜的暗哑和空寂。
我们把扎营的东西卸下车,震哥和李总负责搭帐篷,一看震哥就是多年睡帐篷睡出了经验,他对李总说,“咱得找平的地方搭帐篷,别睡沙坡里,不平的地方睡着会脑充血。”
“放心吧震哥,我给你挖坑,挖一个平点的坑怎么样?”
……
我和阿裴把自热饭拿出来,只听那边的欢声笑语突然变成一阵慌乱,莫非李总又在讲什么灵异故事?
我俩也赶去凑热闹,跑过去才发现,竟然是帐篷的密封单向阀不见了。所有人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行动起来,在箱子里、帐篷里、衣服口袋里、车里车外……把能找的地方全找个遍,最终也没找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零件,估计是湖边收帐篷的时候遗落在那片荒地里了。这可怎么办?缺少单向阀,帐篷便无法充气,这就意味着我们没有地方可睡,大家只能窝在车里呆一宿……
对于其他人来说,在车里窝一宿倒也不是无法接受,可是对于白天集中精力涮沙窝的司机们而言,在车里睡一宿肯定得不到充分的休息,明天若是在疲劳的状态下穿越沙漠,很容易出现事故。但如果选择夜穿沙漠,也存在很大的危险性……
李总低着头坐在地上,用手来回地划拉着沙子,暗淡的光聚敛在他的身上,显得那么落寞无助,他在纠结和权衡。谁都知道,李总最排斥走夜路,可现在的情况是,“留”不见得是坐以待毙,“走”也不全是铤而走险,两边都无法预知的境况令李总陷入两难……震哥想连夜杀出去,他站在一旁和李总商量着,老付、冬晨、文利也在分析到底怎样做才算是更为稳妥的解决办法。
最后,大家决定趁着还有些精神头,再往前走一走,试一试。如果夜穿的难度超过想象,我们再找地方停车休息,毕竟安全第一,李总也同意这个方案。我们随便吃了些零食充饥,给车装上LED灯后,大家顶着孤悬的月光,穿梭在茫茫大漠之中……
夜晚的沙漠与白天的沙漠截然不同。库布齐收敛了白天的和善可亲,开始张开漆黑的爪牙,到处分泌出恐怖的气息,在车里都嗅到从四面八方向我们传来的幽森和诡异。我终于明白之前白总跟我说的“鬼打墙”是什么,虽然装上射灯,可以勉强看清远处沙坡的细节,但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,灯光散出去却落不到任何实物上,光也变得虚无涣散,灯也只起到辅助的作用,所以在行驶了一段距离后,走夜路最怕的事情还是没能避免——我们迷路了……
头车带路的李总刚刚顺着车辙印走,但这些车辙是越野玩家们压出的路,已经偏离了我们要走的正确轨迹。越是摸不清方向,越要按图索骥,严格按照轨迹行进,不能有一点偏离,现在赶紧回到正确的路线上还来得及,否则我们会离这座迷宫的出口越来越远。
祸不单行,在掉头换方向的时候,李总驾驶的头车一不小心担在了沙梁上。李总爆了句粗口,看得出来,睡眠不足、心力透支的他正在强撑着硬挺。把头车救下来后,震哥要求开4×4²在前面带路,这样可以让李总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,可李总就是不放心,他执意要弥补刚才的过失,把我们带回到正确的轨迹上。
两车在黑夜中上下起伏,我们很快回到既定的路线上。车里的我像在暗室里坐着摇摆椅一样眩晕,额头上像带着紧箍咒勒得我头痛欲裂,虽然困得上下眼皮打架,可我却不敢睡,并非不相信李总的车技,而是万一在生死攸关之际,如果自己多句嘴提醒一下可以化险为夷呢,或者万一出现意外,我也能在昏迷前一秒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闭眼也要闭得明明白白。唉,万事我总习惯做最坏的打算,这样心里才有底。
又向前行驶了几公里,前方的沙丘变得越来越矮,震哥告诉我们,现在大家已经走出了高沙区,此时的李总终于撑不住了,他告诉我们自己需要停车休息一会儿。
由于在光线浑浊的视野中长时间盯着反光的沙子,李总的眼睛出现轻微的刺痛感,这种现象俗称沙盲。此时驾驶员一定要停车休息,缓解一下眼疲劳,不然极易出事故。我从车上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李总,看见他的双眼通红,脸像挂了一层霜似的苍白无血色……
此时我也困到了极限,恨不得四脚朝天,躺在沙地里“以天为被,以地为席”睡到天荒地老,我像行尸走肉一样晃悠到车上,想着接下来在低沙区行驶大概会安全很多,所以系上安全带,死睡过去……不到地球毁灭的那一刻谁都不要吵醒我!!
冬晨被老付吓得都流鼻血了
“啊,吓死我了!”不知过了多久,我被李总的这声尖叫吓醒,睁开眼,我看见李总正一脸错愕地质问站在车外头的老付,“你怎么在外头?你不是应该在车里坐着吗?我以为是鬼敲门呢。”
老付弯着腰,大口喘着粗气向李总咆哮,“我特么还没上车,你们就走了,我追了得有小一公里,你们就没发现车上少个人吗?!”
原来刚才在我睡着的时候,他们停车休息了一次,结果老付还没上车,以为人全齐的李总就开车出发了,谁都没发现黑灯瞎火竟然丢了一个大活人。悲催的老付只能借着手机的光在黑暗中玩命追车。幸好刚刚冬晨要下车安装设备,我们才停下来,不然被丢弃的老付会成为一个在库布齐奔跑的野人。
经这么一吓,大家的精神振奋了不少。胜利在望,我们加快速度,想尽早冲出暗夜的囚笼。大概是心太急,震哥把车速开得过快,没多久,头车上的摄像老师海智突然难受得想吐。
震哥找了个平缓的地方停车让海智休息一下,摄像老师需要长时间盯着监视器,所以很容易出现晕车的反应,何况夜间拍摄,对精神和体力的消耗会更大。
“别拍了被拍了,大家上车后都闭着眼休息会儿,我们马上就要走出去了!”稍作停留后,震哥和李总招呼我们上车。
在光影的浮尘中,我们从黑暗奔向黎明;在荒野的深渊里,我们披荆斩棘重回归途。前面依稀出现点点灯光,那是欣喜的眺望,是文明的召唤,是胜利的曙光!上路后我们一鼓作气把车开到黄河边,等待白昼将我们唤醒……
一切静悄悄的,朦胧的天氤氲缭绕,晨雾被清凛的风吹散开,双眸和心都明亮了起来。我们放空思绪,看红彤彤的太阳探出头,沿着它既定的轨迹慢悠悠地攀升,朝霞给天空略施粉黛,于是远处的天空便吐出娇羞的媚颜……
这是我第一次站在黄河岸边欣赏日出,而不管是眼前的景色,还是这短短几天发生的故事,它们都会是我所有旅途经历中最值得研磨的回忆。
或许多年以后,我和朋友们聊起这次别开生面的越野穿越,聊起我曾有幸和《越野路书》的伙伴们站在山巅眺望似海星辰的呼市,一起感受过夕阳陷落后草原上颤动的落寂,我们吃到了最难吃的牛粪烤羊腿,聊起涮沙窝哭喊叫妈那狼狈的自己,以及大家日夜兼程、横穿沙漠时如何临危不惧……纵然时光流转,这些记忆也会随时从我的心底涌动,成为用来凝固时光的最好的礼物。
本季完~